寿宴的中午是酒席饭菜,赵石南宴请了扬州城的政界军界的要人,以及商界同侪,更有七七八八沾亲带故的人。杜仲和佩兰也应邀而来。佩兰趁人少的时候,偷偷把杜衡拉过:“我和你哥哥寻了个偏方,抓了几服药,你得空喝着试试,都说这个见效的。”杜衡心里苦涩,却也升起一丝希望。

赵家的席面让人开了眼界,除了传统的醉蟹、百合酥肉等淮扬菜,也有不少南北名菜,而最特别的,是在开席后即给每人上了一客法式的鹅肝,赚足了眼球。盐水鹅肝扬州人不陌生,但法式做法,彼时别说是吃,就是看也没有看到过。有些胆大的已经先行尝试,直赞味道极好,其余的人也纷纷效仿,别扭的拿着刀叉挥舞。

尝过之后,更是各种盛赞。倒未见得是味道有多么奇妙,只是那专门从上海请来的法国厨子,那别致新颖的餐具,更为这顿席面做足了锦上添花。

午宴间锦葵也换了件玫瑰色的衣裙,虽不如杜衡身上的成悦锦华丽,但是她自信自己穿着这个色比杜衡那憔悴的容颜更好看。果然不时有几个夫人驻足看着锦葵,笑道:“这姑娘倒水灵。”锦葵只含笑不语。

午宴过后,下午三点多钟,开始了堂会。这次杜衡请的是一个在扬州颇具盛名的昆曲班子。一开场便有趣,几个武生热热闹闹的来了一出《蟠桃会》,演出后几个筋斗,腾上跃下,拉出了一幅五彩锦缎的大“寿”字。席上一片鼓掌喝彩,纷纷叹着不愧是丝绸世家,这一幅成悦五彩锦,扬州城除了赵家做的出这么华彩,再无二家。

前头的几出帽子戏过后,开始了正儿八经的演出。班主把戏折子递到老太太手里,请老太太点戏。老太太又让给了几个政要夫人,请她们点戏。来回推让几番,最后点了传统的《牡丹亭》选段“游园”,以及《单刀会》中最难的“刀会”一折。

赵家在园子后面是有戏台的,平日里闲着,此时便派上了用场。不但请来的客人全都坐下,甚至还挤了不少远近来蹭戏听的人。

重要人物们下午已经回去,晚上的流水席便基本是赵家的亲朋,赵石南中午的沉稳渐渐散去,和几个同宗里小时玩的要好的喝的挥洒尽兴。老太太再远处看他喝的起劲,吩咐锦葵把石南叫过来。

锦葵到了席面中间,赵石南正和几个至交兄弟喝着,一把珐琅壶,悬起三尺,任酒垂直的落进嘴里,赵石南花青色的领口微开,说不出的潇洒倜傥。锦葵只见过一本正经的赵石南,眼前这个风流俊逸的男人,更把她撩的心旌摇荡,看的痴了。

直到周围一片喝彩的“好”声,赵石南一壶已尽,一甩袖子腾的坐到了桌上,撩起袍子,狭长的眉眼三分醉色七分蛊惑,锦葵几乎呼吸不上,却见赵石南唇际一勾冲她道:“什么事?”

锦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赵石南道:“老太太请少爷过去一下。”

赵石南起身随着锦葵走去,到了赵老太太身边,恭敬的唤了声:“母亲。”

老太太笑道:“没事,就是劝你少喝些。晚上还要安顿着把亲朋送回去。”身边的几位夫人借机夸赞着母慈子孝。

忽然一位董夫人看到了锦葵手上的镯子,“噫?”了一声,对旁边的另一个人说道:“那姑娘手上的镯子,同我前些天买的那个,倒像是一个似的。”说着对锦葵招手道,“姑娘,过来我看看。”

赵石南本打算退下,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不禁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董夫人。她仔细端详了下锦葵的镯子,淡笑着摇摇头:“天色太晚了,看不出来,像一块料。”

旁边那人问道:“就是你在李记当铺捡漏的那个镯子?”

董夫人笑道:“可不是嘛,都是缘分,若不是那天去收账,也遇不到那个当镯子的,我当下就看上了,李记还在那磨叽是20大洋还是30大洋,我立马给了100大洋抢了过来,那么好的东西,李记也压的太狠了。”说完看着锦葵,“姑娘你的镯子哪来的?我出200大洋买下来凑一对儿。”

锦葵心思细敏,笑道:“我这是姐姐给的,本来是一对的,那只丢了。这只是断不卖的。不知您那只是从谁手里买的?”

董夫人一听,搞不好买不到还要被倒买回去自己那只,忙讪讪道:“一个四十多的妇人,只说是从城南赵庄赶来的。不认识。对了,晚上是什么戏?”转了话题。

赵老太太眉头轻蹙,低声问着锦葵:“你还有姐姐?”

锦葵看了眼站在旁边,脸色早青了的赵石南,浅浅笑着:“旁支的亲戚,家中富裕。”老太太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