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看到赵石南脸色沉了下来,没有再问,眼泪却在眼眶里打着转。凌泉也好,白芷小蓟眼镜男也罢,谁死了她都是伤心的。她颓然的把手放下,看向赵石南的眸子有丝哀怨,难道连知道是谁死了,都不可以吗?那都是活生生的命,是她认识熟悉的人啊。

赵石南冷冷的看着杜衡,他不明白她整天都在想什么,做什么。好好的少奶奶不做,非要和白芷她们掺和在一起,民主,革命,这些词听着他就头痛。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赵凌泉?他胸中的怒火一波又接着一波,但是看着杜衡浑身哆嗦的劫后余生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再和她争执,艰难的开了口:“死了一个男的,抓了一个女的,白芷和赵凌泉跑了。”说完,他没有看杜衡,匆匆的转身出了外间。他不想看杜衡脸上那种知道赵凌泉还活着惊喜的表情。尽管他知道,生死劫难后,那种表情是应该的。

可杜衡的脸上并没有惊喜,死的是眼镜男,上午还在开玩笑说:“豌豆黄长毛了”的眼镜男,在生死关头拽了她一把的眼镜男,死了-------小蓟被抓了,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杜衡木然的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东城的一处石板房里,白芷正对着赵凌泉用力拍着桌子:“白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下午他们就是要一打尽,你为什么要出来?”

凌泉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他本来是可以不出来的,但是杜衡来了,他所有的冷静、镇定都去了爪哇国。他担心她的安危。

“本来拿到小蓟手里的文件,我们就可以跑了,可是你的出现,让他们更加确定我们的身份,现在好了,眼镜牺牲了,小蓟被抓了。你开心了?”白芷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嚎啕大哭。

赵凌泉的唇抿得紧紧的,拳头攥着,每一次行动,都是在刀尖上走,他一个人无牵无挂,可是杜衡他不能不管。上午的场景一遍一遍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他的头痛的像要炸裂:他在暗处,看着小蓟,杜衡,眼镜三个人过来,然后白芷跑出来,有人开枪,他跑过去拉着杜衡跑,然后那群人确定了身份,就发疯了似的追杀剩下的三个人。

赵凌泉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不禁皱眉问着:“第一枪是谁开的?那时我并没有出现,为什么开枪?”

白芷停住了哭,仔细想了想,枪声太密集,她已经忘了开枪的次序,赵凌泉这么一说,她反应了过来:“这么说,有人故意开枪,想引你出来?”顿了下又道,“不对啊,以前我们也这么接头,没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

赵凌泉心下已经明了,上次他在赵家看完烟火被追杀的那次,也出乎意料。他以为是意外,如今看来,并不是巧合。

白芷何其聪明,猛地看着赵凌泉问道:“你上次在扬州城被追杀,是不是也和杜衡有关?”

看赵凌泉目光沉顿没有吭声,白芷站了起来,走到凌泉面前说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你就是赵凌泉了,而且也知道你和杜衡的往事。不要在北平呆了,他们既然掌握了你的资料,你继续留在这里做接头工作很危险。组织上最近要调人到浙东去做联系工作,我去推荐你。”

“不!”凌泉一抬手,态度坚决:“我要留在北平。我不走。”

“为什么?”白芷又好奇又生气,“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你还在婆婆妈妈的想什么?”

“如果我走了,他们更会对赵家下手,引我出来。”赵凌泉声音笃定,“不如我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也能应对。而且北平的工作基本都接上了头,换人又要重新来一次,代价太大。”

“白青你疯了?”白芷简直胸口要气的炸裂,“你的意思是,你就要留在这里守着杜衡,哦不对,是赵太太,而不管自己的性命了?你要知道,你留在北平,随时都会被搜查抓到。”

凌泉淡淡的笑笑,看向白芷目光坚定:“她是谁的太太不重要。她只是她。而我,从加入组织的那天,我就随时准备着豁出命去。早,或晚,也不重要。”

白芷看着赵凌泉,气的说不出话。这个温雅的男子,性格中固执难解的一面让她简直想把他敲醒,白芷赌气说:“我不管,我给组织打报告,看你听不听调令。”

“你要是想让我因为不服从命令被组织除名或者处分,你就去。”凌泉没有退让。

“赵凌泉,你混蛋!”白芷用力一拍桌子,气的跑了出去。

赵凌泉抿了抿唇,坚定的走了出去,找白芷商量如何营救小蓟。

警察署里,署长正对着一个穿着军装的长官点头哈腰道:“张参谋,您说的没错。白青果然看到赵夫人就冲了过去。可是王府井那个地段,您也知道,鬼见了都愁。让白青那小子跑了。不过我们有收获,抓了个女的。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