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南皱眉问着:“吐的厉害吗?”

婆子回禀道:“挺厉害的,人都意识不清了。”

赵石南把冬桑喊进来去请郎中,吩咐婆子道:“先去好好服侍着。郎中到了再说。”

杜衡看那婆子神色紧张,不禁抬眸看了眼赵石南,尽管异常纠结,但是也担心万一出个大事,咬咬嘴唇问道:“你不去看看吗?”

赵石南看了眼杜衡,一双水眸中的纠结伤怀一览无余,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傻气,在试探还是心里不忍?赵石南捏了捏杜衡的手唇际挑起,转看向婆子:“下去吧。”

婆子看赵石南并没有要去探望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也只好退下了。

锦葵看到婆子进来,有气无力的问着:“少爷怎么说?”

婆子叹了口气:“姑娘还是保重身子吧,少爷找人去请郎中了。”看到锦葵的眸子瞬间灰暗到了无光,婆子是扬州跟着来的,知道就里,不免多了句嘴,“姑娘,人这辈子,有的事莫强求。搭上身子又何苦?”婆子本是好心,看锦葵痴心的可怜,劝了一句。

这话却正戳了锦葵的心窝,她咬着牙关冷冷的说着:“出去。”

婆子一拍大腿,叹气道:“唉,算我老婆子多嘴。”抬脚出去。

锦葵在床上如油煎火烤一般。今晚是中秋夜,她渴望看到赵石南一眼,用尽了心思,吃了勉强自己吐出来,只为哪怕能看看他的影子呢,却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人月两圆,为什么永远得到圆满的是杜衡?别人都是三妻四妾,赵石南的心,怎么就不能腾开一个小小的位置,给她一点?她只要一点啊!

锦葵把手掌抠出了血,不把杜衡打入万劫不复,赵石南的眼里就永远没有郑锦葵。

第二天赵石南依旧去了前门的铺面,却看到店面的牌匾被砸了下来,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窗户被砸的七零八落,铺子里的绸缎散落在地上。而看铺子的两个伙计,正满身是血的倒在屋里。

“发生了什么事?”赵石南冲过去问着。

从伙计断断续续的叙述里,赵石南明了事情的经过。昨天后半夜,忽然冲进来七八个彪形大汉,将铺子砸成了这个样子。嘴里还骂着“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赵石南全身的血沸了起来,吩咐下人把伙计送到西式医院去治着,转身去了许参事那里。许参事听闻后,立即给南京政府去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电话里得到指示后,拍拍赵石南的肩:“放心,上头会处理。”

赵石南拱手道谢。又攀谈了几句,赵石南正要离开,许参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赵石南说着:“对了,最近北平城里不太平,嘱咐家里人都注意些。”

“是。”赵石南应着,又问道,“是政府内部的变动还是------”

许参事和赵石南也不需遮掩:“抓革命党。昨儿又抓了个。”看着赵石南一拍脑袋,“对了,和你一样,也是扬州的。扬州白家的小姐,女孩子家的,做什么不好,搞革命?!”

赵石南的身子晃了一下,竭力保持着面色不变,问着许参事:“问题严重吗?还能不能转圜?”看许参事有些疑惑的目光,解释着,“不瞒参事,白家同我家有些渊源,走的也近,若能有个转圜,花些钱救她回去,也是功德一件。”

许参事摇摇头:“若是别人还好,她是重犯,不论钱多少,别说放,想见一面也绝不可能。”转看着赵石南,“若是故交一场,捎个信让她家里来个人敛了去吧。估计也就这几天了。”说着惋惜叹道:“可惜了。”又同赵石南简单讲了些白芷的来由。

赵石南的心缓缓的空了,从许参事那里出来,他没有回家,到醉月坊喝了个烂醉。想想昨天上午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许跟的不是他们,而是白芷;而白芷最后同他说的那句“生意兴隆”竟成了诀别之言。

人啊,为什么总要在最后的最后,才知道原来那相聚,竟然是永诀?

直到酒馆打烊,赵石南被冬桑扶回了家里。杜衡忙接了过来,给赵石南用热毛巾敷了敷脸。赵石南呼吸沉沉,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