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像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比如柳久期。

四下里灯光终于由暗转明,人潮汹涌,掌声雷动,黑影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柳久期终于放弃了试图辨认,心头暗自自嘲一声,真以为他会来?今时不如往日,他们之间,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她深呼吸一口,继续专注在当下的演出上。

band上台,她一边配合着工作人员的调试,一边转头看向吵闹的人群,里面坐满了谢然桦的粉丝,她轻声一笑,举着话筒问:“大家都是赶着来看谢然桦的吧?等久了吧?”

场下的粉丝们一愣,然而被提及爱豆的心一片火热,各种热热闹闹的回答,嗡鸣一片,听不清楚。

“大家等得辛苦,让我先唱一首谢然桦今年的新歌,替大家缓解一下思念之情。”她眨眨眼睛,一脸俏皮。似乎在自己的复出演出上,唱别人的歌,她对此毫无芥蒂。

然而,她却收到了场下粉丝一片掌声和叫好鼓励。

谢然桦的歌,是出了名的口水歌。旋律简单,所有音符都控制在人类发声的安全音域里,绝不会出现高不上去,低不下来的尴尬,朗朗上口,十分cache的代价,就是毫无唱功表现的空间。

柳久期在上台前,花了十分钟和bandrehearsal,换了一个编曲,于是这首今年烂大街的流行曲,忽然换了一个全新的小清新面貌。

这感觉,就好像一位你常见的邻家妹子,总是在你面前穿着中规中矩的校服,上学路过你家门前,固然是青春可爱,朝气蓬勃。但是她突然换了一身打扮,跳出那个每天一身校服的框框,人还是同样的人,却难免让你眼前一亮,心生欢喜。

谢然桦到达现场的时候,柳久期第四首只听了结尾一耳朵,她刚开始唱第五首,唱的是一首快歌,她台风稳健,一如多年前。

灯光迷离闪烁,随着劲爆的音乐旋律,在空中充满节奏感地闪烁着。

这一刻,灯光,音乐,时间,空间,仿佛都有如实质,充满强烈的节奏感,在这个人声鼎沸的演播厅里,互相碰撞,放肆律动!

隔着遥远的舞台,柳久期的面孔都看不清楚,但是她的流海,她的长发,她的脖子,她的身体,她的指尖,她幻化出的旋律,都随着节奏疯狂带动着全场的节奏。

那一刻,观众的手指似乎已经不由自主,朝着虚空深处摇动,身体的摆动,脚步的抖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由柳久期操控。

全场都high了!谢然桦明确知道这一点。

那些歌迷们,原本是属于她的,他们的手牌上写着“谢然桦”,他们带着她的歌迷约定的官方应援物,头顶一个小饰物夹子——一段小小的桦树枝条,又挺拔又翠绿,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她谢然桦的,她的舞台,她的歌迷,她的歌……

此刻,那个叫做柳久期的女人,站在舞台上,用她的演绎,她的歌声,她的节奏,把原本属于谢然桦的一切,都夺走了。

她沉默着在幕布后站了一会儿,从幕布的缝隙里望出去,她知道,柳久期再次掌控了这个舞台,一如多年前。

甚至于,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柳久期征服的不仅仅是现场的歌迷,这个时刻,导演盯着r,对身侧的执行导演说:“等会儿去把刚才柳久期的经纪人找来,叫宁欣的那个?”他回想了一下,“告诉她,我们台四个月后的国庆晚会,想请柳久期唱一首歌,如果有合作意向,条件我们慢慢拟。”

执行导演一愣,不由问道:“导演,柳久期这几首歌是唱得不错,不过就凭这个就订她?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过气,flop两年对于演艺圈而言,那就是半辈子,她的咖位对于我们的晚会而言还不够,咱们家的晚会的节目位置可都是一线咖,还要抢破头的。而且我记得柳久期当年风评不太好……”他犹豫着,“风评不好”这个说法已经很含蓄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柳久期当年一样,自带黑红体质的。

导演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风评这事儿,哪儿有准的?咖位四个月后够不够,还不好说。等咖位够了再去约,那是谁等谁就不好说了,出场费也不是一个档次,先约着吧!”

执行导演点头称“是”,对于这个随时风口浪尖上的行业而言,谁能成为今日的弄潮儿,一夕爆红真是最平常不过的桥段了,今天是自带招黑体质,说不定明天就包装成励志女神,导演在这点上倒确实是比他看得更透彻。

导演心情很好,盯着屏幕里的柳久期,果然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柳久期掌控不了的舞台。这个意外之喜,甚至足以抵消谢然桦的迟到带来的怒火。

于此同时,经纪人急匆匆拉了在后台盯着柳久期出神的谢然桦一把:“别在这儿发呆了,赶紧和我去和导演道歉,你也是够我操心的。”

谢然桦深深再看了柳久期灯光下晃动的身影一眼,无奈转身。

导演今天特别好说话,这是个不妙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