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时的时候,穆鸢才回了大殿,刚进门,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柳贤妃。

柳贤妃一把握住了穆鸢的手,微微蹙起眉尖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本宫一早晨没瞧见你,这心里着急,就差让人满山的找你了。”

穆鸢忙露出了笑,道:”劳烦娘娘担忧了,只是我不大喜欢在这里听佛经,便想着去外面散散步,哪里知道这山着实是大了些,刚出去就迷了路,这不,刚刚才找到正道回来了。当真是我的不是,让娘娘担心了。”

柳贤妃听了这话也不疑有他,只管道:”以后你出去可是要带着人手,千万别自己个儿往外跑,这次只是迷了路。若是下一次有个什么闪失,让本宫如何对陛下交代。”

”我明白的,娘娘放心。”穆鸢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如此说来,其他娘娘呢?”

柳贤妃朝旁边的月娘瞥了一眼,而后道:”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她们都各自用了饭就回房去休息了,本宫在这里就是想等着你看看什么时候能回来。便让月娘留了些饭食给你,怕你肚饿。”

穆鸢脸上尽然是感激的神情,嘴唇嗡动,最后却只说了一声:”谢娘娘。”

柳贤妃笑了笑,摸了摸穆鸢如缎长发,道:”让月娘送你回去吧,尽早用了饭歇息才是,你这在山里头转了一个上午,想来也是累了。”

”不用了,娘娘听那个大和尚唠唠叨叨一上午想来也是累了,交给我就成,让月娘送您回去吧。”穆鸢说着伸手接过了月娘手中的食盒。自己提着,脸上则是带着浅笑。

柳贤妃也不执着,点了头也就由着她去了。

不过穆鸢并没有自己提着食盒走一路,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脸快急哭了一般的董路。

见了穆鸢,董路直接红了眼圈,直接跑了过来。穆鸢本以为这少年会直接扑她身上,而穆鸢也已经准备好了架势安抚,只是没想到,董路却是直接跪到了地上,膝盖磕碰了石板的声音让穆鸢哪怕是听着都觉得疼得厉害。

”主子,主子......奴才没能护了主子周全,罪该万死。我会回去领板子的。只求主子别把我撵走。”董路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吓得很了。

穆鸢倒是有些不明所以,急忙把食盒撂到了地上,而后弯腰下去一把抓住董路的胳膊把他拉起来,眉尖微蹙,拍了拍少年沾了灰的膝盖,嘴里则是努力放缓了声音:”乱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要把你撵走?”

董路毕竟年少,被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情绪,泪水越发是停不下来:”刚刚贤妃娘娘跟我说,等回了宫就要打发了我去浣衣局,省得以后再......再丢了主子。”

穆鸢听了这话就知道只怕是自己没了踪影,柳贤妃把火气撒在了董路身上。毕竟董路是宫里面出来的奴才,而夫焉则是从提亚而来,柳贤妃忌讳两国邦交不会去说夫焉什么。但是却全然是可以责骂董路的。

柳贤妃的这般做法绝对算不上错,从身份上面看,她仅处于皇后之下,位份极高,责罚一个奴才也是全然不用忌讳。而在感情上,穆鸢也明白是自己莽撞了才连累了董路,柳贤妃惯常是照顾自己的,虽然穆鸢只为报仇而来,却也是知道好赖,柳贤妃对自己的回护她也没理由埋怨。

数来数去,也就只能怪那个无忧和尚,干什么不好,追着自己作甚!

心里一阵郁闷,但是脸上却还是摆出了温柔的笑意。穆鸢瞧着这个还没自己高的董路,伸了手去帮他摆正了束发的头冠,然后拿着帕子给他把脸上的泪水珠子擦干净,边做边道:”傻孩子,当初我把你要来的时候不就说了么,只要不犯我的忌讳,我就留你。如今我欢喜你欢喜的紧,怎么舍得放了你走?而且你在宫里头的那三位姐姐也是可喜欢你的,撵走了你,我可怎么对着她们交代。”

董路在穆鸢的帕子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就止住了眼泪,只管愣愣的瞧她,等穆鸢的话说完,董路脸上露出了个笑,只是笑容慢慢地就变了形状,似乎又要哭出来。

”不许哭!”

突然,从穆鸢身后出了个声音,穆鸢忙回头看去,便看到一身藏蓝长衫的夫焉大步走了过来。董路看到夫焉的瞬间就直接挺直了背脊,夫焉说不让他哭,小少年就真的死死的抿了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滴下来。

夫焉在穆鸢面前站定,双手抱拳行礼道:”属下职责疏忽,回去会自领责罚。”也不等穆鸢说话,夫焉的眼睛就看向了董路,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回去洗把脸在屋里老实呆着,回头我有话与你说。”

董路这几天和夫焉相处之下到时分外听这人的话,这会儿便抽了抽鼻子,对着穆鸢又行一礼,后便离开了。

穆鸢在他走远后方才蹙起眉尖看着身边的夫焉,道:”没事儿别老吓唬他,他还小呢。”

”再小也要快些长大才行,大周的皇宫复杂得很,若是他一直如此只怕以后难免找惹祸端。”夫焉的脸上已然没了刚刚对着董路的火气,这会儿尽然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从地上提起了食盒,道,”属下送公主回去。”

穆鸢也不拒绝,只管跟着夫焉往大殿外面走,道:”我护着他,没了我,也有你护着他,只管按部就班就是,你这般的吓唬总归让他心里不舒坦的。”

夫焉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只不过这个淡淡的笑意却在出现立刻就消失,若不是穆鸢注意看只怕就会彻底错过去。便听到夫焉道:”他年纪虽小,但是性格却是坚韧的,心思细密,以后定然能有大用。”

”我就知道你是欢喜他的。”穆鸢慢悠悠的走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夫焉只是看了穆鸢一眼,没有说话。

跨出门后,穆鸢问道:”刚刚贤妃娘娘是否罚了董路?”

夫焉也没有隐瞒,直接道:”从早上用完了早膳跪到了现在、”

这却是穆鸢不知道的,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时辰,这般长的时间都跪着只怕是要跪坏了腿的。

”我随身带着药膏,他回去以后自然会涂上的。”夫焉似乎看明白了穆鸢的心思,开口道。

穆鸢闻言却是笑道:”怪不得你刚刚让他回房,怕是要他去上药休息了吧。”看到夫焉脸上微微愣了一下的深神色,穆鸢道,”以后你最好还是直说,不然董路听不明白,不感激你还埋怨你,就是不美了。”

夫焉皱起眉头,想要否认,却看到穆鸢已经轻快了步子走在前头,他不得不快步追了上去,而嘴里的话也就这么被吞下,再没出口了。

***

刚一回到厢房外的院子,穆鸢就眼尖的瞧见了站在树旁的汀兰。大树底下搭着一个架子,上面有枝蔓缠绕,透出了一片阴凉,而那下面是一方竹子做的小桌,旁边摆着把椅子,木才人此刻就坐在那椅子上,用帕子帮自己扇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