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尹源端着牛奶回到卧室时,路言已经再次昏昏欲睡了,小喇叭卧在路言旁边,看见尹源回来抬了抬眼皮。

尹源走过去摸了摸小喇叭的脑袋,又哄着路言喝完了牛奶,这才上床躺在了路言身旁。

可能是因为尹源的那杯牛奶,路言后半夜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尹源便忙着和客户交涉,两人约见的地方依旧是三兆殡仪馆,这次路言没再跟着去,而且在家陪小喇叭。

尹源一路颠簸,总算到了殡仪馆。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在殡仪馆门口站着,而她的右胳膊上面还别着一块黑色的布。

那女人身材高挑,虽穿着黑色的孝服但却有一股止不住的典雅味道,就像是从旧上海画报中走出来的富家小姐一般,整个人透着高贵。

只不过,现在的她双眼红肿,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那帕子也是湿的。

“是……赵小姐吗?”尹源不确定道。

那女人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尹先生吧?昨天真是抱歉了。”

那声音中有着女人特有的娇弱,带着略微沙哑的哭音,尹源要是个直的,应该瞬间就会心动。可惜尹源天生是个弯的,此时只是道:“赵小姐,逝者不可挽回,不过为了还活着的人,您还是先告诉我您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赵小姐略一颔首,道:“这事说来话长,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里边谈吧?”

尹源当然对殡仪馆这种地方不介意,便点头说好,赵小姐轻车熟路的带着尹源进了殡仪馆,尹源看了一眼门卫处,本来还想和大爷打个招呼,可惜发现昨天的大爷今天没上班。

殡仪馆很大,建筑上有点古旧,里面大大小小的厅挺多,最后面可以看见两个大烟囱,尹源知道,要是殡仪馆开了火,那烟囱中必然会有浓浓的黑烟冒出。

赵小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强笑着对尹源道:“修了新的殡仪馆之后,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不过我们家这几次都是在这里办的事,这里安静,他们也走的好一点。”

尹源点点头,道:“嗯,这里确实不错。”

山南水北,后有灵脉震地,殡仪馆的格局也是乾坤之象,地脉在这里交汇,一阴一阳循环而生,想来这里一定很少出事。

谈话间,赵小姐已经带着尹源来到了一处会客间,赵小姐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尹源进去了。随后,工作人员就拎着茶壶给两人倒了水,然后关门出去了。

赵小姐道:“来的多了,都和他们熟悉了。”

尹源也挺无奈,只能道:“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赵小姐杏目一红,道:“我家本也是富贵人家……”

赵小姐本名赵荟蔚,家中算是书香门第,追溯到盛唐年间,祖上也是三品大臣。后来赵家定居于长安,清朝的时候也出过秀才,等到了建国,赵荟蔚的爷爷在陕师大担任文学院的名誉教授,她的父亲也是历史学院院长。

赵荟蔚的母亲家中也和赵家门当户对,赵母性格柔,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赵荟蔚从小可谓幸福,她本以为她这一生会与诗书相伴,琴酒一生,然而两年前,她却遇到了这辈子的缘份。

秦川是赵荟蔚父亲的学生,在魏晋风流方面颇有研究。赵父喜欢这个学生,经常往家里带,一来二去赵荟蔚便和秦川相熟了,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秦川父母早亡,赵父就相当于他的半个父亲。没过上半年赵荟蔚便和秦川结了婚,婚后两人也一直很幸福。

变故发生在半年前,赵荟蔚怎么也没想到秦川会因为杀人进了监狱,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川已经被判了死刑,等赵家想要挽回之时已经无力回天。秦川从被捕到执行死刑,只用了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在这期间,赵荟蔚也只与秦川见了一面。

赵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得意门生会杀人,更别提这杀人的理由说出来实在羞耻,秦川居然是因为□未遂而动的手,可是赵父也看过警局的记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秦川。秦川死后,赵父依旧为着爱徒而奔波着,赵荟蔚和秦川有一个刚满一岁的儿子,她除了在家守着儿子,什么都做不了。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秦川死刑一个月后,赵父居然因为车祸而去世。

这一切都给这个家雪上添霜,赵荟蔚还没倒下,赵母却先撑不住了,办完赵父的后事之后,赵母便住进了医院,赵荟蔚一个人照顾着一老一小,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她似乎总是能在恍惚之间看到秦川,秦川并不说话,只是充满忧伤地看着她。

在赵母离世前的半个月,赵荟蔚看见幻象越来越频繁,她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可没想到某天清晨,赵母拉着自己的手告诉她自己在睡梦中看到了秦川。

这次,赵荟蔚相信,秦川一定是有什么话要给自己说。

可是自从赵母见过秦川之后,秦川便再也没有出现了,赵荟蔚开始寻找能让她见到秦川的人,阴差阳错下找到了广宁那里,广宁答应了赵荟蔚的请求,但赵荟蔚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再次见到秦川,母亲便离开了人世。

尹源听后,沉默了一下,却问了赵荟蔚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见秦川的最后一面,他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赵荟蔚整个人还没有从刚刚的回忆中走出来,浑身上下带着悲伤,闻言一愣,道:“最后一面……我是在看守所见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