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惜按着谢祈的脉搏仔细感知,半晌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谢祈倒是一脸淡然,谈惜的医术传自她父亲,和薛简一脉相承,想必对他的身体状况一诊便知。

桓冲见她神色有异,侧目道:“怎么?”

谈惜望了眼谢祈,轻轻扯了扯桓冲的衣袖道:“我们到外面说。”

她说得郑重,桓冲知道必有异样,即刻便起身与她向外走去,然而回眸间见谢祈忽然侧身向内,只留了一个背影与他,便堪堪顿住,站在床畔道:“就在此处说吧。”

谈惜无法,轻声道:“这位公子近日受了风寒倒无甚要紧,只是他中剧毒,虽已服了清毒的药,但毒性却难以根除。”

桓冲一怔,谈惜又道:“想起上次请薛简哥哥来为公子也诊过脉,想必他为公子开了续命的药方,然而却终究解不了毒。”

桓冲望了眼谢祈,谢祈点头道:“不错,薛大夫也曾对我说过,他的药,只能保我的命,却不能将毒性根除,每十日我便要服一次药,若是一次不吃便会有危险。说起来上次的事还要多谢夫人。”他不愿说他与薛简是旧时,以免惹得谈惜猜测他的身份,所以便顺水推舟,将这个人情与谈惜。

谈惜微微笑道:“不必言谢,能为桓冲哥哥分忧,我便十分满足。”

谢祈无言。

桓冲神色复杂望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是这毒解不了又会如何?”

谈惜低声道:“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恐怕……”

她望着谢祈,欲言又止。

谢祈却微笑道:“无妨,这话薛大夫也与我说过,我早已看得开了。”

谈惜叹道:“可惜公子年纪这样轻……”

桓冲不悦,打断她道:“此毒真的无法可解?”

谈惜道:“若是我父亲还在,兴许有办法,然而……薛简哥哥天资聪颖,习得他的七成医术,也许可以勉强一试,但方才公子说了,薛简哥哥对着毒也束手无策,想必是真的无法可想了。”

桓冲沉默了一瞬,犹自不甘心道:“我记得你那位师叔鹤闲云,是否能请他……”

谈惜道:“鹤师叔虽和我父亲师承一脉,但师祖授业之时他们师兄弟三人便选择了不同的分支,我父亲习了医术与占星之术,我师叔习兵阵之法与奇门遁甲,而我师伯涉猎最广,在他们师兄弟三人中也以他的天资最高,听我师叔说,他有非常人所能及的能力,若是他还在,兴许有办法。”

谢祈一凛,谈惜说的那人,的确有通天的手段,然而……

桓冲却升起一线希望道:“常人所不及的能力。你指的是?”

谈惜幽幽道:“活死人,肉白骨,即便是寿命已尽,也救得回来。这样的事,桓冲哥哥可听说过?”

桓冲不语,只是看着她,此时房内烛火一晃,三个人都是一惊。

谈惜忽然笑道:“我也只是听说,世间又哪有真正的长生之法呢,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桓冲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忽然开口道:“你师伯如今现在何处?”

谈惜垂眸道:“我只听闻师伯之名,却并未见过他的人,听说很多年前他便失了踪,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人世。”

谢祈不愿他们再聊这个话题,微微一笑道:“不必强求,生死之事我也看得淡了。”

桓冲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决绝道:“不要想太多,此番定然不会有事。”

谢祈漠然将手抽回来道:“多谢夫人与将军美意,天命所在,若真的老天要带我走,自然也由得他。”

桓冲见他说得疏离,略微沉思,起身唤过辛楚,对谈惜道:“此番劳累了你,夜晚风凉,让辛楚送你回去。”

谈惜环视了一周,目光却落在谢祈身上,谢祈方觉他如今还睡在桓冲的床上,桓冲却命人送谈惜回去,这场面简直尴尬。

他挣扎欲起身,桓冲压在他的肩,皱道:“又做什么。”

谢祈不理他,挥开他径自起身下了床,却找不到来时穿的靴子,又见地上白玉冰凉,一时犹豫停了一瞬,桓冲按着他,俯身在他耳畔沉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从辛楚手中取过斗篷递与谈惜,见她穿好了,便送她出门。

谈惜犹自好奇看了一眼谢祈,但还是听话的向外走去

桓冲回来之时见谢祈还坐在床沿上发呆,忽然便有些想笑,只是他刚走到谢祈身前,还未开口,谢祈却先抬头望着他道:“今日我与你说的那件事……”

桓冲知道谢祈说的是姜舒被困在朗月关一事,他打量了谢祈一会,冷淡道:“原来你想与我说的只有这个,想必若不是因为此事,你便不会来找我。”

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肯定,谢祈闻言默然,见他这默认的样子桓冲怒意更盛,冷道:“好,很好。”

谢祈本欲解释几句,但张口却也没什么好说,若不是为了解朗月关之围,他绝不会来此处。若不是桓冲回绝了他,他便也不会提十年之约,桓冲说的本来便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可以为自己辩白。

他越不说话,桓冲便越觉得心沉到了谷底,谢祈心下焦虑,朗月关那边一刻也不能等,从他来见桓冲起,又拖过去了一天,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支持的住。

谢祈压了压还是没沉住气,望着他不耐道:“这个忙,你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桓冲也望着他,想的却是,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你却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