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提出派人去请师衍进宫的建议,可是很快便被易青绾否决了。虽说在这一世她与师衍仅仅半月没见,可是只有她才明白两人这一别是生死之隔。再见他,她总要慎重一些。

而在她出宫去见师衍之前,睿王易和楚也进了次宫,她这位无事从不回宫的二哥同样是为了她的婚事而来。

“乐瀛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我听人说你一直派人在留意他的举动。”易和楚与这个妹妹说话时从不拐弯抹角,有什么便直说什么。

“你只是小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至于真的记到今天。”他皱着眉看向对面的少女。

易青绾淡淡的抬眸瞥了他一眼,懒得回答他。

一看她这个眼神,易和楚就懂了她的意思,“若非你不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费心思的性子,我还真是放心不下你。”

她这个二哥倒是一直很懂她。

易青绾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一切,在国破之后,她这个公主明着是殉了国,实际上殉了情,所以死在了自己二哥前面,但是死后魂魄又在世间飘荡了许久,倒是见证了许多人最终的归宿。其中,易和楚便是与他痴心爱慕了十几年的那名女子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下去,算是唯一让她欣慰之事。

眼下她的二哥已经开始顾虑起两人四面树敌的境况,可是仍是不忘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兄妹二人都很清楚,易青绾不嫁人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为了稳固势力也必须要走联姻这步棋。唯一值得思虑一番的就是选哪一家为夫家。

虽说易和楚很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可是他也知道有些说不清的感情足以动摇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所以两人谈到最后的时候,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昌国不能当做你我的援手。”

“我知道。”易青绾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事实上,上一世的她就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倚靠昌国,才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仅仅成亲了一天的夫婿,转而选择下嫁师衍。而这一世,于公于私,她都更不可能这样选择了。

“那就好。”得了妹妹的这一句承诺,易和楚也安心了不少。其实他这次进宫只是为了提醒妹妹不要过分留意乐瀛,至于妹妹选夫婿的事情,他从来没打算插手过。人人都说成婚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母之命是指不上了,能为易青绾做主的便是他这个长兄,可是他这个妹妹永远与“寻常女子”这四个字沾不上边,他岂会干涉她的决定。

送走了皇兄,易青绾站在殿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吩咐千秋,“出宫吧。”

每次出宫,易青绾都只带着千秋一人,但却会吩咐护卫们暗中跟着她们以防不测。她早已不是什么天真的小丫头了,不可能学那些懵懂无知的千金小姐们乔装打扮一番便偷着溜出门横冲直撞,她认得清自己身份,也知道世道险恶。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子独自出门,若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只会落得个连她都不敢想的下场。

马车从宫中驶出之后,便尽量不引人注目的一路驶往了位于城西的军营。

这时候的师衍从军已经有四年了,只是一直都是在京卫指挥使司挂着个虚职。战场倒也上过,不过每打一次仗回来就会被他的母亲打上一顿。他们师家满门忠烈,长房的子孙们几乎都为了这个国家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的父亲也是因为半路做了文官才一直安稳度日,如今只剩下师衍这么一个嫡子,师衍的母亲自然舍不得儿子再走师家人的老路。

满门忠烈,听着好听,可是在这光彩的背后,却是用师家诸多子孙的鲜血堆积起的忠烈二字。

不过除了母亲之外,师家的其他人为了维护这份荣耀,倒是一直支持这个嫡长孙再去为师家光宗耀祖。在他们眼中,就算已是满门忠烈,为了这个宣国尽忠才是他们师家人的宿命。师衍如今战功累累却只在军中挂着个虚职,也仅仅是为了安抚母亲罢了,只待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去堂堂正正的上他的战场。再来,他的年纪还是太轻了,还担不起“将军”这个称谓。

易青绾还记得上一世皇帝正是在驾崩之前留了遗诏封了师衍为镇安上将军,这道旨意还曾掀起过轩然大波,毕竟那从二品的官位对于一个挂了四年虚职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抬举了,可是不久之后,正是因为师衍手握如此重权,只与他有些情分的易青绾才能放心的选择依靠他。

因着母后之死,易青绾说不上痛恨皇帝,但也与皇帝毫不亲近。可是现在想想,那个与她从没有父女之情的父皇是不是正是因为预见到了她会孤立无援,才让她的青梅竹马成为了她最大的靠山?如果是这样的话,从她出生开始,她的父皇总算是为她做了一件好事。

“公主,到了。”千秋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

千秋是有武艺在身的,每次外出也习惯扮作男子模样守在她身边,易青绾走下马车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一见她那副俊俏公子哥的模样,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而这次出宫,易青绾自己也破天荒的扮作了男子模样。毕竟这一次来的是军营,总归要注意些。

这座军营隶属京卫指挥使司,就在外城西边,平日里士兵们也是勤加操练,师衍虽然只是在这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虚职,但是没事的时候也是每日过来呆到日落才回家。先前易青绾只为了师衍在这里,便暗中向这里的指挥使要来了一块令牌方便她出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对这里也不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