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更天,易青绾就醒了,只是经了昨晚那一番折腾之后,实在是不愿意这么早便起身。于是就这么半清醒半迷茫的又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师衍比她醒的还要早一些,足足有半个时辰都是在看着她的睡颜发呆,见她终于醒了,这才轻轻晃了下被她抱着的那只手臂。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的手就这样被她搂在怀中,虽然那感觉不差,但久而久之也难免有些发麻。

易青绾带着歉意对他笑了笑,松开他的时候,却忍不住将手抚上他的脖颈。从肩颈到背脊,再到小腹,他的身上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师衍其实很想阻止她的动作,一是这轻柔的力道实在是太撩/拨人了一些,二是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伤疤。

就算他自己已经看习惯了,偶尔也会觉得难以入目,何况是她。

易青绾全然没有注意到他那略显紧张的神情,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胸膛前,这里唯独心口的位置还算光洁。可是她知道,上辈子他的胸口处其实还有一道伤痕的,那是敌军将领捅/进去的匕/首留下的痕迹,也就是那道伤痕,让他丧了命。

更悲哀的是,其实上辈子的她根本就没有亲眼看过那个伤口,因为从他重伤直至下葬,她都未曾去见他最后一面。说来讽刺,师衍到底是如何死得,又是死在哪道伤上,还是敌军将领主动告知她的。至于师衍的副将们,谁也不想与她多谈师衍半句。

不值,就连她自己都替师衍觉得不值。

“在想什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师衍总觉得她与自己呆在一处的时候偶尔会神情恍惚。

“日子过得太闲了一些,就总是容易出神。”她往他的怀里靠了靠,餍足之感竟让人在这个时辰还会有些许倦意,总想着就这样再多睡一会儿才好。

现在已经是开始准备午膳的时候了,但是这东厢的下人们都像是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似的,易青绾和师衍没主动叫他们,她们谁也不当那个不识相的过来打扰公主和驸马,整个院子静的好像只有这一对夫妻住在这里。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易青绾知道自己实在是不能再躺下去了。她倒是不会顾忌别人怎么看待这懒散的作风,只是再这样睡下去的话,身子也不舒坦。所以等到师衍穿好了衣服之后,她便唤了侍女们进来。

苁蓉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一眼瞥见公主身上那点点红痕之后便忍不住羞红了脸,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床铺,还不肯让别的侍女帮忙。

易青绾知道她这是怕这么多人一起见了这场面太尴尬,可是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前世该经历的事情都已经经历个遍了,再羞人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现在还真是尴尬不起来了。

泡在浴桶里的时候,她还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的转变,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只是因为自己的脸皮比原来厚了不少。

苁蓉为她捏着肩,始终没敢问有关昨晚的事情,最后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干脆问起了千秋,“公主,千秋姐姐怎么没回来?”

“她正陪着一个小心眼的男人较劲呢。”一想到这个,易青绾就忍不住想笑。上辈子千秋与林江榭之间始终算是一桩遗憾,今世千秋虽然不知道过往的一切,林江榭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有千秋绊着他,估计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种事情。

只要他不跟着捣乱,这一世的一切暂时还算圆满。

师漓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想来也很快便能忘记曾经的悲伤。

沐浴过后,易青绾特意换了一身端庄些的衣服出门。师衍正坐在门前的栏杆上发呆呢,一见她这副打扮,不由诧异道,“要做什么去?”

“去见娘亲。”

自从嫁进师家之后,易青绾其实与卫氏打过几次照面,但是始终没有坐下来以婆婆与儿媳的身份好好谈一谈。虽说以她的身份和脾气,已经与师家的人闹得相当不愉快了,没必要再去自己婆婆面前讨嫌去。可是那总归是师衍的母亲,就算是上一世,易青绾都没有与自己这个婆婆撕破脸皮,始终以礼相待,何况这一世。

这些天她总想找个机会去正经的拜见对方,可惜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倒是一直没有静下心来想想夫家的事,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其实去不去都无妨,咱们这边没有那么多虚礼。”师衍说的“咱们这边”是指二房上上下下,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不是拘礼之人,甚至根本没想过让身为公主的儿媳去给他们晨昏定省,既然之前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平日里多亲近亲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