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此时弓月的脸色,天枢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要做一回好事了。

难道百年前弓月与栾之之间没了下文,竟是因为这场误会?

他忙上前,发自肺腑地道:“弓月上神,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敢确保,这中间一定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而是上神所揣测的事情,从头到尾就没有发生过,虽然不知为什么上神会有神识在栾之帝尊的手上,但是栾之帝尊千真万确不曾拿来随意妄用,上神……千万莫要错怪帝尊了……”

弓月却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道:“我心中自有分寸,这件事莫要与他人提起。”

天枢一直盯瞧着她的脸色,想再说两句又怕这个时候物极必反,低了低头便退隐下去:“那天枢这就先退下了。”

天枢星君退隐过后,弓月转头一瞟,地面上,水凤已经拂袖走远,只留红索一人仍跪伏在地面抽泣不止,并没过多一会,四周远远站着候命的宫娥们似乎也对她相当厌弃似的,在远处冷面嘲讽的看着,嗤了一声都纷纷走开,园中很快便就只剩下原地抽泣的红索一人。

须臾,红索伏在地上的手掌突然用力攥了住,握住掌下一片青草,草节从她的指缝中钻冒出来,因为力度的挤压,有淡绿的汁液沿着她的指缝流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却不是望向水凤远去的方向,而是死死的盯着每一个正在远处边走边笑的宫娥。

目光凶狠,展露无疑。

弓月眯眼看着,头乍然就痛了起来。

不用探也晓得,红索的灵息里。断然不可能有她的神识了。

迟霖以前常说她自欺欺人的本领当属这九重天上第一,与人结交总会自行脑补优良的情节,早晚要在这个性子上栽大跟头。彼时她心里就知道迟霖意指红索与水凤,但正如迟霖话中所言那般,她就是这么的会自欺欺人,彼时就算正在听着迟霖这样的警告,她也仍旧在自欺欺人的想。不论红索与水凤再是如何。却从来不曾加害过她,而且这二人还护着她,那便就是好友。

如今。她真真是不得不去承认,迟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

她与人结交,着实太过自欺欺人。

彼时在仙学府,她与红索一个寝殿。二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短,红索相护着她。水凤在墙头守着她,她自知自己永远不可能对水凤有任何的回应,但是心里又着实依赖着水凤夜夜看守带来的安宁,这种心里她知道要不得。可是大家彼此之间本来也就是从朋友关系开始建立起来的,等她意识到水凤对她生出不同一般的情愫之时,水凤已经守在墙头有一阵子了。

她怎么开口赶水凤走呢?拒绝别人一向不是她的强项。况且水凤也没有将她逼迫到必须面对给他一个答案的境地。

而关于红索,她不是没听闻过红索在仙学府的名声。那些因为她的原因而连带着让别人也瞧红索不起的事迹多到数不胜数,红索对她从来不曾改变过,但是私下里背地里,也对那些比较挑头的人下过不少阴招。

彼时她虽然觉得红索这样不光明不地道,但若是那些人不招惹上红索,红索也不会这样对他们。

而更重要的是,红索并没有这样对过她。

彼时,她掩耳盗铃的觉得,永远都会这样保持下去,大家彼此谁都不会改变。

而那时就连云闲也提点过她:“看人看本质,这世上没有对事不对人之说,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办出什么样的事,没有一码事归一码事解决问题的,一个人若是心存良善,就不会事事阴险。不要觉得他今日没有对你这样,你便就对其推心置腹,那也只是因为你和他还未到触及彼此底线与利益冲突的时候,一旦有这一天,那人一定不会留情的。”

彼时她想,就算云闲说的是千真万确不假,她也觉得与红索和水凤不会有那一天,是以,红索向她讨要心头血,无论是看在过去红索的照拂上,还是想着要成全水凤,再或者加上这最后一笔算计——她不想与红索之间因为此事而生出间隙和冲突,心头血,她给了。

可是时间与事实一次又一次的证明,无论是迟霖还是云闲,都是对的。

错的,唯有她自己一个。

是她没有当断则断,是她没有在看清一个人本质的时候立即掐断往来,否则,再怎么样也不会与红索和水凤之间结下这么大的恩怨不止,还让他们二人今日尝到这么大的恶果。

她甚至不禁的有些发抖。

凡尘轮回到底能不能洗净他们二人的戾气,她真的不敢去猜测,她只是在想,这二人与自己现在当真是半点没得回转,凡尘几世过后,会不会积怨更深,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去,他们二人以后回到九重天上,又会怎么来寻她报仇一雪前耻。

真真是怨怨相报何时了。

而此时因着事情发展又与想象之中不同,她不得不去想百年前在东海水宫中被栾这抽走的神识现今又去往了何方,她想,栾之留着她的神识,既没有送赠给水凤和红索,也没有还给她,这又是何故。

没送给水凤和红索,大抵是因为没机会?这是要等他们二人轮回回来之后,再相赠?不然为什么不还给她?

可转念一想,她当年从东海水宫回到玄苍立即就将玄苍结了印,栾之根本连根头发都飘不进来,就是想还给她,也没这个机会。

可……

她又不自禁的想起这些天栾之不知用的什么异术,仙识飘进玄苍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