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祈见来人是个老者,有些面熟,仔细看了看才想起他是宫中太医,似乎姓张。

那张太医将手搭在谢祈的腕子诊了诊,却皱起了眉。

桓冲在他身侧道:“如何?”

张太医道:“风寒入体,倒是常见之症,只是……”

见桓冲表情关切,张太医不敢卖关子,继续道:“但这位公子体内余毒未清,用药却十分麻烦,稍有不慎,与毒性相克,便有姓名之虞。”

桓冲皱眉道:“怎会如此?又望着谢祈道:“为何你体内的毒还未清。”

谢祈翻了个白眼看着他,心道你以为这是这解毒是种花种草吗,说种就种了,说清就清了。

那张太医看了看谢祈,望着桓冲叹了口气道:“我尽力而为吧。”

说完命人拿过纸笔,开了个方子,交给一旁的侍女道:“这个是温性无害调身体药方先拿去煎了。每日三次服用。”

谢祈心道不过是风寒,养几天也好了,只是他今日旷工又未告知陆纪,想必回去等着他的又是一顿斥责,这倒是比喝药更怕人。

辛楚命人将那方子拿下去煎了,过了一会却是宜修亲自将那煎好的药端了上来,服侍他喝了下去。

谢祈不禁苦笑,似乎自从换了这个身体,他就没有断过喝药。

辛楚却又不知捧过一叠什么纸来,桓冲在他身边坐着,接过来,细细看了,便抬头幽深地望着他。

谢祈好奇,也不禁去望了一眼那些纸,这一看便是一惊。

那些纸分明是他上次因右手受了箭伤,住在春园中练字时写下的废稿,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在,想必是打扫房间的侍女不敢扔掉,替他存了起来,却没想到桓冲能忽然想起这茬,将这废稿又找了出来。

桓冲挥手命身边的人都退下了,低声道:“这字迹……如此之像,我却毫无察觉。”

之后又望着谢祈轻叹道:“为何我如此迟钝。”

谢祈低头不语,桓冲拉起他攥紧的右手,将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掌心狰狞的伤口,食指在上面打着圈,那新生的嫩肉十分敏感,谢祈只觉麻痒,他想将手缩回来,桓冲却按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描摹着那伤口。

桓冲淡淡道:“还疼么。”

谢祈想说,已经不怎么疼了,即便这样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不是么。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惊诧的声音:“你们……”

谢祈猛然抬头,却见桓羽正从门前屏风后探出身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二人。

谢祈顿觉十分之尴尬,再次想将手抽回来,却挣脱不开,桓冲捏着他的手指,望着桓羽,不悦道:“什么事慌成这副样子。”

桓羽老老实实缩回屏风身子道:“无事无事。”

说完又皱眉望了一眼谢祈,才告退了。

谢祈望着桓羽的背影道:“你弟弟似乎对我误解颇深。”

桓冲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弟弟也是。”

谢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做没有听到。

又过了许久,谢祈感到桓冲的手放在自己额上,想试一试他的烧退下了没有。他犹自记挂着来找桓冲的初衷,那件最重要的事,不禁开口道:“朗月关之围……”

桓冲打断他道:“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个?”

谢祈觉得此番大概是逃不过,他思考了很久,终于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

桓冲认真地凝视着他,用目光鼓励他开口。

然而他的话未出口,却听得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桓冲哥哥。”

谢祈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正是谈惜。

见桓冲也望着她,谈惜有些怯怯道:“今日我听闻桓冲哥哥的客人病了,宫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便想来看看。”说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看见谢祈却是一怔,迟疑道:“这位是……谢公子?”随后目光又落在桓冲按在他额上的手上。

以谈惜的身份,绝不该此时出现在此处,然而不知为何她却还是来了。谢祈看得出桓冲也同样诧异。

谢祈望着谈惜,挥开桓冲放在他额上的手,挽起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腕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桓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谈惜将自己的绢帕取出搭在他的手腕上,稳稳地按住他的脉搏,低声道:“无妨。”